第105章(1/3)
夜色似有实质。穹庐顶上的夜色最轻,被星光兑淡了,是澄澈的烟蓝色,等夜色层层沉积在山脊上,就成了胶质般的浓黑。
银辔寨灯火通明,蛟珠般在这潭浓墨里载沉载浮。
我蹲在老墙根的乱草里,英晓露回忆童年时说银辔满山虫鸣,现在看来的确如此,并且大概一半都聚集在我裤腿里叮我。
我低声道:“晓露,看着不对啊。”
军营入夜便严禁喧哗。但总有起来添草的马夫、偷偷摇骰子的赌鬼,夜岗的士卒有一句没一句扯着淡,听了荤笑得吃吃地笑,还有人在营房外哗啦啦放空膀胱。入夜的军营就像台大家电,远看着无声无息,但你把手掌贴在上面时,就会发现它在一刻不停地嗡嗡响。
而我们面前的银辔寨只有虫鸣,没有人声。
不远处便是进银辔主寨的路口,轮防的一队士卒无精打采拄着枪,百无聊赖,但却没一个人开口说话。
这寂静太像拉到头了的弓弦绷断前那一刻。
在山梁后面时我们仨分了工,我和英晓露带着最精锐几十人进寨,沈识微领剩下的人往码头夺船,一旦找到英长风和陈昉,我们立刻就从水路撤退。
银辔寨立寨三百多年,房屋犹如热带雨林,连甍接栋地修了一代又一代,要没个向导,大白天也要迷路。
好在日防夜防,家贼难防,英晓露领着我们兜兜转转,直摸到了主寨墙根下,连一条狗都没有惊动。但现在再往上便是银辔议事的伏波厅,厅后是英家老宅,看守陡然稠密了起来,没那么容易往前走了。
英晓露一身男装,紧紧按着腰间的苗刀:“我也觉得不对。湛哥,你留下策应,等我先进去看看?”
英大帅回银辔时带走了绝大多数部队,只剩了几百人驻守之前和沈霄悬划定的归云防区意思意思。现在银辔寨中怕有近三万兵马,要拍死我们就跟刚才我拍死脖子上的花脚大蚊子一样容易。
我道:“不成,我和你一块……”
话音未落,却见那队看守纷纷肃立,原来是从山下又走来一队人马。
一个军官越众而出,四下虽静,但他和看守交谈的声音压得更低,远远望去,只见他们口唇张合,像在演哑剧。
我朝英晓露递了个眼色,趁他们换防,我们正好翻墙。折首战士解下了背上的虎爪弩,箭尖寒光点点,只等我一个指令。
我正要让他们放箭,却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:“我们要见大公子!”
这是今夜我们在古坟似的银辔寨里听见的第一句人话。
也真像在倒斗时突然听见了陌生人说话一样,让人掉了一地鸡皮疙瘩。
英晓露的苗刀锵然抽出了一半,我忙按住她的手腕。
说话的原来是那个领头的军官。
他又重复了一次:“我们要见大公子!”等他再重申第三次时,他带来的人和他一嚣叫起来:“我们要见大公子!大公子在哪里?”
我和英晓露面面相觑,但不等我们弄明白这唱的哪一出,路口又传来一声嚎。
如今我在战场上听惯了惨叫,但这一声格外渗人,满是不可置信、冤屈和惊恐。
跳动火光下,一个看守被那军官拔刀捅了个对穿。嚎叫声不像从将死之人的嘴里发出来,倒像来自他肚子上那个血淋淋的创口。
这临死的悲嚎如同瘟疫,只一瞬便传遍了银辔。
只一瞬,银辔忽然无处不爆发出咆哮!
我终于回过神,夺过愣住了的战士手里的虎爪弩:“赶紧进去找人!”
英家老宅像被浇了沸水的蚂蚁窝,银辔子弟满地乱奔。
大家都不太明白自己该做什么,但似乎跑起来能感觉好一点,能把莫大的恐慌甩在身后,奔过我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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