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、苏大太太(1/9)
二苏大太太
这一回的事令苏锦瑞生出深深的不安。
以往她与二姨太过招多年,各凭本事,各有输赢,你有张良计,我有过墙梯,你仗着半个长辈的身份倚老卖老,我便能以大小姐的名由恃宠而骄。
然斗归斗,苏锦瑞从来不敢小看了二姨太。
这位姨太太身上有某种特质,你可以将之视为痴心妄想,却也能将之视为持之以恒。靠着这种特质,二姨太真是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她就如苏家这栋老宅子暗角里总会滋生的蚊虫鼠蚁一类,不管帮佣们每日洒扫多少遍,熏多少遍艾草蚊香,它们总也不会真绝迹,总是会伺机卷土重来。你根本不晓得它会在哪里繁衍,不晓得它们在何处出没。然冬天一过,春暖花开,它们总适时出现,时日久了,你才知道它们跟人其实是傍生关系,有过日子的油烟,就有它们在,有它们在,人才懂得了何为清洁。
二姨太便是如此的人物,这么多年下来,二姨太俨然成了苏锦瑞心中微妙却重要的存在,没有她,苏家自幼丧母的大房小姐怕不知要以教养为名沦到哪房太太手中;可有了她,原该娇养长大的小姐却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,明争暗斗。
这么多年过去,她们的争抢无非围绕些吃穿玩乐、衣裳首饰等鸡零狗碎之事,赢的人未见得争到多大的实惠;输的人也未见得多伤筋动骨,一蹶不振。
吵得多了,两人渐渐有了区别:有些事,姨太太能指桑骂槐,大小姐却只能佯装落落大方;而有些事,大小姐可以仗着年轻气盛落入铢厘毫发的细眼里,姨太太却纵然心里拨弄算盘珠子哗哗响,面上却一定要带出三分不与小辈计较的长辈气度来。
她们暗地里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,各种保有底线,不至于撕破脸拼个两败俱伤。二姨太的底线是女儿苏锦香;苏锦瑞的底线是过世的苏大太太。二姨太无论如何指桑骂槐,也断不敢把主意打到先太太头上;同理,苏锦瑞再嫌恶二姨太,也不妨碍她跟苏锦香做对客客气气的姐妹。
从没一次如这次的事情般从里到外,令苏大小姐败得个一塌糊涂。
若只是争个输赢倒罢了,不寻常的是,今日的争斗竟夹杂了个邵家,准确来说,是邵家大少爷邵鸿恺。
邵鸿恺不是寻常人,认真算起来,他跟苏锦瑞不仅有隔得不远的表兄妹关系,还有一块长大,真正的青梅竹马情谊。
更要紧的是,邵大少还是苏大太太在世时定下的未来女婿人选,苏大太太在病榻上与表姐邵太太约定,双方结为儿女亲家,虽无文书信物,然这桩事人尽皆知,苏锦瑞打小被人拿此事打趣,心里头从未怀疑过这事不可行。
这种念头根深蒂固,它与其说是一种盟约,不如说是已故的苏大太太留给女儿的念想,这念想证明苏大太太也曾真个为自己女儿打算过。
可现下二姨太却截了邵家给苏锦瑞发的帖子,让苏锦香取而代之,陈公馆的游园会名动省城,名流云集,邵太太断不会当众落二小姐的面子,一回生二回熟,再加上一算时间,邵鸿恺差不多要回省城,二姨太意欲何为,已是昭然若揭。
苏锦瑞又气又无力,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儿,她话讲得再光鲜漂亮,这种事却到底力所不逮。她忽然想念起已故的苏大太太来,若生母在世,二姨太敢把手伸这么长么?
可一想苏大太太留在她记忆中的印象,苏锦瑞又想哭了,苏大太太若活着,没准她过得连现在都不如呢。
苏大太太出身并不高。咸丰年间,她的祖父还只是个茶贩子,跟同乡从福建跑来广东贩茶,做的是赤足买卖,小本生意。广府茶叶贸易百来年都由大商行垄断,闽地小茶贩经过层层盘剥,得利微薄,苏大太太的祖父便想寻另外的出路。他千辛万苦托人使了钱,搭上与美利坚商船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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